史学家柴德赓先生一生中有过两次战地行旅的领会并有日记记载，榜首次是1944年1月辞辅仁大学史学系教职脱离北平，3月至5月国军榜首战区司令长官部兼职秘书，随长官部由洛阳越秦岭至汉中抵西安，其时36岁；第2次是1953年10月至12月，参与贺龙为总团长的赴朝慰劳团在朝鲜，时柴德赓45岁,北京师范大学前史学系教授兼系主任的任上。两次军旅日记对照阅览，史学家的调查，或可给咱们弥补前史的细节。榜首次军旅日记，笔者写有《惆怅华夏落日红：读札记》，潮新闻客户端2025年7月30日刊布。今写柴德赓先生第2次军旅日记即入朝日记的阅览札记。

　　柴德赓日记记载，1953年9月25日，柴德赓得悉“余将有朝鲜之行”，启航脱离北京是10月4日，10月11日“过鸭绿江，至新义州”，这是入朝的榜首日。此刻《朝鲜休战协定》现已签定，朝鲜战争已于1953年7月27日正式停火。

　　柴德赓10月10日下午三时在沈阳给陈垣先生写的信里说：“华北总分团今晚启航（有六百七十人左右）……明日此刻，已过鸭绿江也。入朝后，行路、吃饭、住处，困难尚多……此间气候迟早已寒，入朝后当更甚于此……整装待发，谨致数行。袛请钧安！”信的落款署：“受业柴德赓敬上”（《陈垣交游书信集（增订本）》，陈智超编注，三联书店2010年11月版）。可知柴德赓对此行的困难是有心理上的预备的。10月18日柴德赓地点慰劳分团慰劳昌道郡朝鲜公民，正午11时从志愿军军部步行下山，慰劳活动完毕，晚上9时宴会开端，“有苹果两盘，白薯两盘（油炸），道拉吉（像人名，野菜）、白菜、炒肉片、糕点（用蜜）等，大致皆为凉菜，多加辣椒”。这是请客，食物应该不同于当地日常的。10月20日的日记记载至金城前沿志愿军某师慰劳，看了志愿军住处：“此间房稍矮，而防风设备较密，墙基均以美国麻袋盛土叠成，据云拆自美军阵地。”10月25日日记记载上午9时至昌道郡医院慰劳伤员，慰劳完毕，“会后吃油条豆浆”。10月28日日记上午慰劳志愿军一大队二支队二连，“雨下观赏兵士住室三处，吃油条、豆浆、罐头”。大队、支队相当于师、团建制。11月3日日记：“晨起收拾行装。队部将于十二时启航至135师，即三大队。”慰劳分团住在山下：“慰劳团及文工团均住礼堂两边，队部住师部机关邻近。”柴德赓所居三人合住，“系木板床，一室上下四方皆钉木板。在此地言，颇不简单。”11月17日下午2时半，慰劳分团到二大队，“山口极狭，岩石峻峭，至山半遽然开畅。此地旧有朝元寺，今已炸平，以其遗址改建礼堂，名曰战地文化宫……”慰劳团住地点山上，“外为泥墙草顶，里边四方皆用木板钉成，甚洁净。”11月19日日记：“风寒入骨，室中烤火，收拾谭飞云勇士资料。五时后，各组先后归来……晚饭后火起，邻近各屋随时有涉及风险，幸救火人多，仅烧去一座，尚有未及取出者。来此三日，两度火灾，草屋板屋，引火甚易，不可不进步留意也。”11月29日，至元山，“住招待所，有壁炉，六床住七人。晚餐吃面，有面包。”12月7日晚上七八时至开城，日记云：“……至招待所，实践是朝鲜民房，建于昭和十五年，修建巩固”，房间内“虽似生火，实无热气，夜睡不甚安”。昭和十五年，即1940年，为日本占据时期。

　　赴朝慰劳团抵达朝鲜，休战已数月，柴德赓日记可以精确的看出物资供应已远远好于战争时期，但也不能与平和时代可相比了，比方宴会食物不能算丰富，居处粗陋，屋内取暖也不简单。我榜首次看到关于朝鲜战争的作品，是魏巍的陈述文学《谁是最心爱的人》，记住的是战争的剧烈严酷，对志愿军日子方面的细节，没有过多的形象。

　　2012年冬天读到普利策奖得主大卫·哈伯斯塔姆2007年完结的作品《最冰冷的冬天：美国人眼中的朝鲜战争》中文译著，这部书对美韩的戎行有较多的着墨，并对这场战争做了前史的反思。柴德赓当年的日记，则让咱们正真看到日子方面的一些细节，尽管所记载的是休战数月之后的，翰墨也不多，但也可以给咱们提供应咱们若干的弥补。

　　读柴德赓入朝日记，留给我第二个形象比较深的是战争的剧烈和严酷。日记里有3处可证。

　　10月24日日记，柴德赓带领慰劳分团的一个组，慰劳金城前沿某连，营教导员伴随柴德赓等人上山观赏，“进入新打坑道，并由兵士做打坑道扮演，非常费劲。正是艰苦工程，每日一米……”这也可窥知坑道战的艰难了。

　　10月31日日记，记载金城前沿慰劳一支队，552.8高地下，“团政委言敌人粮食缺少，夏日反击战中发现敌人粮食缺乏，故缉获甚少，只月峰山一处约有300公斤，敌人每日领粮，故无余粮。”这实践上也标明夏日战争的剧烈，阵地攻守，“敌我抢夺小山一日数变”（11月4日日记），故敌军也不敢太多储藏粮食，避免阵地失守而太多物资落入志愿军之手。

　　11月11日日记，这天慰劳分团歇息，柴德赓等拜访朝鲜联络部，联络部“姜部长谈朝鲜公民初返前哨者，日子赖志愿军供应……我国国内战争不如入朝后战争严酷”。这段话或许标明姜部长在我国解放战争时期的东北野战军有过参军阅历，所以会有这番比较。

　　10月18日日记记载新华社记者闻温峰的说话：做昌道郡康复工程的志愿军某军，“休战今后，兵士主动提出增产节省，已结余菜金（一师约四五十亿）交回国家，以自己补贴（每月约10万元）寄回家中出产，否则亦存银行。现在银行寄款便利，兵士只交给银行就行，不像早年有领导派人至安东来寄。此军拾废铜50余万斤，兵士有不领新衣穿旧棉衣的……”依照1955年币制变革换算，旧币1万元兑换新币1元，四五十亿元则相当于币制变革后的四五万元，这在其时是相当大的一笔数目了。志愿军兵士的朴素，应该要有书面给予记载。温峰主张慰劳团不能“只靠大陈述”，还须“作个别拜访……坑道也应主动去观赏观赏”。这也从一个旁边面显现其时战地记者采访作业的深化和厚实。

　　10月19日的日记，柴德赓记载他所了解到的：“增产节省，见铜必捡，安排三个人为捡铜小组，到桥岩山（30里）去找，正午都不吃饭，天黑了才回来。戎行不能增产。只能节省。捡铜便是节省的一种。一新捡水中两个子弹皮。一个新发了解放鞋，不愿穿，排长指令他穿……”桥岩山，或作轿岩山，在金城川以北，1953年夏日战争中这儿发生过闻名的轿岩山战争，志愿军参战的主要是67军199师。

　　志愿军兵士大都来自乡村。兵士的憨厚忠厚，根源于这支部队所来历的我国农民的憨厚忠厚。对这样的公民，若无法体恤保护善待，那真是于心何忍了，那是要遭天谴的。柴德赓日记里记载的这位排长指令战士穿新鞋，也是标明晰志愿军军官对战士的保护。柴德赓的日记，留给了咱们当年战士的精神面貌和这支戎行的兵源的我国农民的精神面貌。这也是这部日记的一个前史的价值了。

　　柴德赓日记里记载了京津区域一起参与赴朝慰劳团的部分教授的姓名，如机械学家刘仙洲（清华）、天文学家戴文赛（北大）、翻译家李霁野（南开）等。柴德赓的日记里也可看到，他和一些志愿军官兵结下了友谊，如《奇袭白虎团》人物原型的杨育才，他们后来在北京还有交游。柴德赓12月13日的日记，归国火车上遇到浙江同乡的志愿军23军女兵士管治钧（余杭人）、程栈（嘉善枫泾人），她们“归国拟向空政文工团学习”，柴德赓和她们后来也从始至终保持着联络，《柴德赓日记》的收拾人柴念东，在上册第224页给出脚注：管治钧，1982-1986年任余杭县文化馆副馆长。

　　本文的标题，取柴德赓先生1944年所作长歌里的一句，上句是“征车犯冰雪”。柴先生随团入朝慰劳大约有三分之二的天数是在冬天，雨雪冰寒，这诗句想来应该也是贴题的。柴先生这一次入朝慰劳，未见有诗作留存，但日记里也偶有记江山景物的，姑举两列：10月20日正午搭车由志愿军某部前往1304部队，“细雨濛中，但觉遍山红叶，无殊香山道中”；11月30日在元山，“此间气候温文，山头无雪，岭东岭西大不相同。至海滨瞭望，四外小山坡环抱，波平如镜。城市今虽残缺，计数年之后，建造康复，不失为一美丽都市也”。

　　1966年1月4日柴德赓在全国政协礼堂参与座谈会，会上语言学家王力教授说自己的日记“是流水账，不记思维”，柴德赓这一天的日记因此有了这样的话：“……我十几年来日记很少缺，到上一年下半年，发现这种日记是清朝地主阶级学者式的，为编年谱或许有用……”这是其时局势下柴德赓先生的自我批评，但时隔五六十年后咱们读到柴先生的日记，始知里边所含的信息量之大。近人文廷式《尘闻偶记》有言：“闻事不记,释家之智；闻事辄录,史家之学。”阅览商务印书馆2025年6月出书的这三卷本《柴德赓日记》，让我领会到了一位治史天资甚高的史学家勤于笔录的好习惯。